零晃 星星之海

吹拂在身上仍是濕黏的海風,零像個沒事人一樣閒閒地坐在甲板上。此時滿天烏雲,雖然太陽不在讓人慶幸,但很可能落下大雨同樣人無法開心。另一頭的晃牙則忙得團團轉,比起不稱職的船長更像個船長。晃牙交代完水手事情轉頭看了零一眼,他表情有點複雜,跺了幾步之後走進船艙,沒一會拿了一罐番茄汁回到甲板。

「雲都來了還不進去?」拋出番茄汁,零的視線雖然始終注視著遙遠的海平面,但是卻精準接到晃牙丟來的番茄汁,仿佛背後長了眼睛。這和晃牙原本的計畫不同,零接得很好沒有砸到身上。

「狗狗真貼心,吾輩給狗狗獎勵吧。」零拍了身邊的位置示意晃牙坐下。晃牙沒行動,盯了兩秒想了三秒後才挑一個有些遠的位置坐下,然後一坐下又朝零指定的位置挪了挪。

看在零的眼中真是說不出來的可愛和傻氣,他雖然想笑但忍住了,零豪不猶豫地把整個人往晃牙身上靠,像是沒骨頭似的軟軟地靠著,補充能源。連續幾日都是烏雲,但晃牙身上總有著陽光的氣味,使人沉醉。
他想自己真是有史以來最古怪的吸血鬼,不愛血的味道卻喜歡著晃牙身上的陽光,或者該說是晃牙的氣味。
「狗狗身上總有股…」此時零的語氣稍稍提高,刻意的停頓加劇人的好奇心。晃牙被弄得有點坐立不安,他試圖遠離零。只可惜零早一步遇見晃牙的動作。
零伸出左手攬住晃牙的左手臂拉近兩人間的距離,臉湊上來深深地吸了口氣。此時的晃牙覺得心臟快停止了,他整個人呈現一種非常緊張的狀態,大氣不敢呼一口。
「果然是狗狗的味道。」意味不明的評論足以毀了剛才的氣氛,晃牙氣得想咬零。他想距離這麼近肯定能行,不過卻是小瞧了零的反應,他輕而易舉躲過來勢洶洶的攻擊然後站起來,順手揉了後輩的腦袋。恰好此時天空響起一陣悶雷,低沉的隆隆聲。
「吾輩要進去了,狗狗也別淋濕了。這裡可沒有用來裝可憐雨中小狗的紙箱呢。」

關上門還能聽見晃牙不滿的吵鬧聲,氣得不輕的叫罵。
「狗狗真是活潑。」發出這樣的感嘆後零整個人往床上倒,他的雙手交疊在胸口閉上眼睛,模樣像極了畫中的聖子。隨後不久便睜開眼,朝枕頭下方摸索出一塊發著明亮光彩的石頭,將石頭高舉著,注視著遠比油燈還要燦爛的金色光芒。石頭大約有鵪鶉蛋那麼大,表面摸起來十分滑順中心的部分則是透明的,最裡面有一簇橘紅色的火焰,而火焰的光芒一旦離開石頭就變成了耀眼光芒。他玩弄了一下便嫌無聊扔到桌上。

外面的風聲開始變大,如鬼哭神號似,地板上油燈的影子搖搖晃晃沒個準確的形狀。明明環境如此吵雜零卻感到異常寧靜,好像埋在深深的泥土裡面那樣。他尚未生出更多感概就被敲門聲打斷,全身淋濕的晃牙在門口。

雨中小狗敲響了吸血鬼船長的門。

從櫃子中拿出了毛巾和乾淨的衣服,晃牙看見時愣了愣,他顯然沒有想到零會拿出衣服給自己替換。
「狗狗快把濕衣服脫下吧,感冒了可不好了。」
「寵物看病不便宜呢。」才剛說完零又補充一句肯定能把人激怒的話。
「吵死了誰跟你說這個。」凶狠地搶走零手上的衣物。不過當晃牙準備換衣時他的動作停下來,轉頭看了零一眼接著走到房間角落拉開衣櫃的門阻擋。
「看過這麼多次了狗狗還真是害羞。」不得說晃牙的動作讓他想起了第一次Live戲弄後輩一起更衣的回憶,忽然發現那已經是好久以前的事情了,只是當時的那孩子到現在一直都沒甚麼變化,除了變得更不坦率和講話變得更笨之外。

晃牙換上了零的黑色T恤和短褲,衣服尺寸不太合,他調整了一下,最後偷瞥了零,發現零沒有注意他時趁機聞了衣服的味道。他以為自己做得很好,天衣無縫卻忘了零是甚麼等級他又是甚麼等級。當晃牙換衣服時一點也沒注意到零,自然沒發現有個人的嘴角獲得滿足而揚起的笑容。

這次來找零是為了商量航線的問題,因為風雨的緣故行進的軌道和預期偏離。
「對了狗狗我們的目的地是到哪裡?」
「你連這個都忘了!」滿臉不可置信又無可奈何的表情出現在晃牙臉上。零還以為晃牙會衝上來抓自己的領子,不過只是他多想了。
晃牙起身走到書架前,他正要抽出一張海圖時他注意到了那塊鵪鶉蛋大小發著光的石頭。這麼少見的石頭就他記憶中符合的只有那麼一塊,不過為什麼會到零的手上?雖然不明白從哪裡來的,但是確實是適合零的東西。因為是朔間前輩,受眾人歡迎被喜愛的朔間前輩,拿到這樣的東西也是理所當然的。朔間前輩就是這麼了不起的人,無論有甚麼麻煩都能夠漂亮的解決。想到這裡忍不住笑起來,只是笑容持續時間只有短短一瞬間。當他轉頭看見零衰老的神情時,他的笑容僵住然後嘴角朝下。
本來應該要替朔間前輩高興但晃牙的表情確實在地出賣了他,連心情都變得沉重。他不知道前輩怎麼想的,他光是嚷著要超越到現在卻連距離都沒縮短多少。
真是不知天高地厚的小鬼。

「這東西很重要吧,不要亂扔。」石頭連同海圖一起放到零的面前。
「狗狗居然知道真是稀奇。吾輩好開心。」
「又不是阿多尼斯那傢伙本大爺當然知道,快點收起來。」
「這個還是給狗狗好了,閃閃發亮的很喜歡吧?」零把石頭拿起來放入晃牙手心,他滿意看見在晃牙手心中變得更加耀眼仿佛有了生命的石頭。
「……別把本大爺當笨蛋,本大爺是狼才不是烏鴉。」晃牙抱怨了幾句後把石頭還給了零然後攤開海圖顯然不打算繼續這個話題。

星星之海,星辰殞落之地。對零而言可說是完全陌生的地名,零看著圖陷入沉思。根據晃牙所言他們會經由海天一線進入星星之海,這片藏有無數珍寶的星辰寶地。星星之海是由死去的星球堆積而成的區塊,他們會在宇宙中航行然後下到每個廢墟中尋找寶物,至於寶物是甚麼晃牙不太清楚。傳說就是這樣,無盡的珍寶都在星星之海中,星辰的寶藏。
原本還以為會有時間調查,但是因為風雨的關係計畫只好做改變。沒有多餘的時間了,再拖下去煩人的流星海警就會出現。講到流星海警時晃牙一臉不開心,留下犀利的評論:喊著愚蠢開場白。看上去一個比一個傻。

航海日記上只有草草幾筆寫到關於星星之海的事情,從字跡可以判斷是剛睡醒時留下的,零研究了老半天也推測不出寫了甚麼。他原本想詢問晃牙但是看見對方已經睡著便打消了念頭。

零爬上床,小心地拉出被晃牙壓住的被子,他才剛躺好就感覺旁邊的晃牙朝自己的方向縮,於是他改變姿勢側躺,好讓晃牙能往他懷裡縮,成效立竿見影晃牙整個人都縮了進來,還把手搭在零的腰上腿也順勢跨了上來,纏得緊緊的。吸血鬼的體溫也比牆壁高不了多少,真是個怪孩子。他雖然這麼想卻把手放在晃牙的背上,形成一個擁抱。

隔天早上烏雲全數散去,天氣相當晴朗連片雲朵都找不著。日光照得零十分不適,當他準備躲過晃牙回到房間時聽見遠方傳來相當吵雜的聲音。各式各樣的火焰發言,如果化成實體的話大概會出現五色煙火在空中綻放吧。

大白天的零精神不太好,連流星海警經典的開場白都沒聽進幾句。他朝晃牙打了招呼示意對方全權處理後就回到房裡,對吸血鬼不友好的地方太多了,又是陽光又是海水,他開始懷念自己坐落在森林中陰氣逼人的古堡和鋪著紅色絨布舒適的棺材。

黃昏時晃牙跑進房內,他硬是拖著睡眼惺忪地來到甲板。傍晚的海風已經帶有涼意,零似乎冷到抖了抖身子後清醒。他們已經甩開流星海警隊來到海天一線,只要過了這裡就是目的地星星之海。海天一線的景色相當特別,天空海岸曖昧地交疊一起,分不出何者是天何者為海。是也是,不是也不是。

當橙黃色的陽光逐漸遠去最後消失,他們才算抵達目的地──星星之海。
這裡的景色猶如銀河般,黑夜中有著點點星光,航行在夜幕卻沒有危險,明明沒有風船還是穩定前進著。晃牙好像很興奮似地在甲板上各處奔跑,零不得已只好開口提醒興奮的小狗小心別太興奮跌掉進海裡。

長久以來躁動不安的心在此時冷靜下來,他看著遠方忽明忽滅的白光,想像著那裡有著自己的同伴,以相同的心情等待最後時光的流逝,讓生命化成點點星火。只不過當他看見晃牙時好不容易平靜下來的心又開始喧囂,心裡裝著滿滿的苦澀。

他忽然想起關於星星之海的事情。為什麼流星海警會放他們離去,就算晃牙再能幹也不是流星海警的對手,但是他們卻逃過追捕。這裡是星星之海,是所有星球殞落之地,同樣也是生命最後的歸屬、終點、墳場。

「吾輩有些話想跟你說。」
晃牙不明所以走向零,他才走近便嚇了一跳。零的眼睛出現很多種情緒,一開始如同地獄之王睥睨高傲到後來遲暮老人的慵懶,但是這次是他第一次看見。喜悅和悲傷和苦痛以及愛,頭一次讀不懂零的眼神,他只知道零的狀況很顯然不太對勁。
「你──」
溫熱的眼淚滴到臉上,他楞在原地動彈不得。明明只要聽見喔咿喔咿的哭聲就會驚慌失措,看到真正淚水的當下連言語的能力都被剝奪。晃牙伸出手他不知道該怎麼辦,只是想抱緊零但是他未能如願。零低下頭親了他,如蜻蜓點水。

「晃牙你該回去了。」
說話的同時零把石頭放入晃牙手心,然後又親了晃牙的額頭。此時晃牙回過神來一臉急得快哭的模樣,他想抓住零的手卻屢屢失敗,就連聲音都無法傳出。身體變得越來越透明,最後連同船一起消失在這片星海中。


這一次,吸血鬼是真的被愛殺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