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人被害者

朋友的梗@dizzytoper



　　位於房間中央的電腦亮著強烈的光芒，22吋螢幕發出的光芒是整間黑暗房中唯一的光線。許譽蹲在椅子上，他穿著寬鬆的動物印花T恤衣襬很長剛好能遮到腳趾。礙眼的頭髮用鳳梨造型的可愛鯊魚夾隨便固定住，遺漏的髮絲則用黑色小夾子夾住。

　　許譽所有的專注力全集中在22吋的畫面上，那是二十分鐘前某個人上傳的行車紀錄器畫面，車禍內容一刀未剪過分血腥。一個載著粉紅色熊貓食物箱的外送員騎著迪爵ABS消光灰貪快闖紅燈，撞上迎面而來的中年男子，熊貓騎速很快少說時速有7、80左右，兩台機車相撞後騎士飛得老遠。

　　剛鋪好一周左右仍是平坦黑色的柏油路上倒著半毀的車身，輪子仍在運轉、周圍散落飛出去的零件、安全帽、放在車廂內的雨衣、大鎖……等等雜物。最淒慘的莫過於熊貓食物袋了，疑似湯汁的液體流了一地，和騎士的血交融混一起難分難解。

　　許譽面無表情地下載最高解析度的影片，迅速打開編輯軟體調五倍慢速查看影片，他要見證這場「意外」的每一分每一秒。慢速自然不夠，每一個細節都必須仔細看過烙印在眼中刻進記憶。
　　不這樣做就沒意義了，他策畫了這麼久，所有的努力都是為了這一刻。

　　撞死人的外送員綽號叫阿睿，本名李思璿。和許譽從小一起長大，是沒出生前就認識，俗稱青梅竹馬的關係。阿睿他爸在幾年前意外過世，父親一死家中頓失經濟。聽說李伯母在婚前事業發展不錯，有望爬上管理職時意外懷上阿睿，挺著大肚子奉子成婚，進入家庭，葬送事業和人生。生子後被家人要求在家養育小孩，時間久了自然回不了原本的職場，當了二十多年的家庭主婦早和社會脫節。
　　阿睿身為長子上有阿嬤、老母下有幼弟的李思璿不得已揹起一家經濟壓力仗著年輕大學學業鬆開始打工貼補家用。

　　不忍朋友早出晚歸的許譽早在熊貓開始在台試水溫時就積極搜刮各種資料，外送員錢多時間好安排，比一般打工賺得更多時間更彈性。

　　聰明小譽：要不要考慮外送員呢？時間比較輕鬆而且只要多送幾個客人就能賺很多，還不用保勞健保不會被扣錢，我算一下喔，比一般打工賺得多耶。
　　阿睿：（熊大沉默貼圖）
　　聰明小譽：打工要賺得多除非是家教，可是我們都學店生家長哪敢請，阿睿你考慮一下。（饅頭人舉右手）
　　阿睿：好啦有詳細嗎（哭笑不得）
　　聰明小譽：（饅頭人OKAY）

　　許譽雖說跟阿睿不是穿同條褲子長大，一個穿裙子一個褲子。但是認識了二十年，對阿睿多少能預測阿睿的反應，原本他以為兩人關係密切相識已久，可說是無話不談，價值觀相差不遠。後來才發現人永遠沒辦法理解另一個人。

　　但這次許譽料到了，過沒多久後阿睿開始投身熊貓成為外送員的一員。騎著愛車迪爵在台灣混亂的交通中鑽車陣、衝車流。
　　每堂到12點的課他往往10點開溜，學店教授睜隻眼閉隻眼的縱容，再加上許譽會負責幫他拍筆記簽到。阿睿更是無所畏懼常常早上送早餐到九點十點半又衝去送午餐，一天下來沒幾次出現在學校。

　　原本阿睿打算試試消夜場，競爭的熊貓少接單能接很多，許譽一聽立刻否決。他搬出「晚上騎車危險」「孫子晚上不回家阿嬤怎麼睡得著」「長孫欸要替阿嬤想啊，你們李家香火」阿睿聽得頭痛不得已只好答應許譽。
　　「你們女人就是囉嗦，好啦好啦。」
　　之後阿睿有次跟阿嬤聊到這件事，很快傳遍附近。阿嬤們的交流網無遠弗屆，比4G網路還管用。許譽立刻成為好孩子好女孩貼心女孩的代名詞，加上許譽長輩緣好，逢人就是微笑打招呼，這下子鄰家好女孩的形象又更深入人心。

　　「我說阿睿，你要不要尖峰期間多接點單？雖然說競爭司機多，可是尖峰時間叫餐的人也多。我之前看中國的外送司機超猛的，嫌搭電梯浪費時間直接跑樓梯送餐。」
　　許譽講完立刻丟了文章過去，某個小型SNS的內容。阿睿看得很認真，來回看了三次。
　　「怎樣？欸不要沉默啊！」許譽嘟著嘴推了阿睿一下。
　　「好啦好啦。」
　　「對了我最近也開始下訂單給熊貓，可能改天就是你送餐也說不定喔。」
　　「真的喔，這麼好。」
　　「對啊，還有那個小雯我聽說小雯最近也都用熊貓叫餐喔，加把勁可能多接幾張單就能送餐給小雯。」
　　「真的嗎？開小雯的動態給我看啦。」
　　「好啦等一下。」許譽在手機上滑滑點點總算開出了小雯的動態資訊，他裁打開畫面手機立刻被阿睿搶去。
　　雯兒ღ：等熊貓～

　　一看到小雯阿睿的眼神都亮了，他本來因為不停騎車又被許睿凹來網美咖啡店相當疲累，但一看到小雯立刻打起精神。小雯人美聲音甜美，水蛇腰巨乳翹臀，姣好的天使臉孔實在讓人受不了。
　　「你說，小雯在家會怎麼穿？」
　　「我看你們女生在家都不穿內衣的，小雯會不會也這樣？」阿睿腦補了一下畫面，笑容漸漸猥瑣。
　　「我哪知道啊，跟小雯又沒那麼熟……」
　　「對齁你們女生都愛搞小圈圈那套，快點跟小雯搞好關係然後幫我約她出來，拜託啦。」
　　許譽翻了白眼。
　　「白癡喔。我看你多接點單營造不期而遇比較快。」
　　「這麼說也是。」
　　阿睿嘆了口氣打開熊貓點選明天的排程，他需要錢也需要跟小雯有更進一步的機會。
　　「對了小雯後來還是在躲你嗎？都過一個學期了差不多了吧？」
　　「別提了，想到就……算了算了再給他一點時間。」
　　「小雯喜歡我只是在害羞，女生都這樣吧。許睿你不是，你是假女生。」
　　「你講話很壞欸哪裡假了！」
　　「真的啦，上次聯誼我跟小雯明明就很來電，誰知道他過一天突然翻臉不認人。」
　　阿睿講一講開始嘆氣，許睿握住阿睿的手腕替他打氣。
　　「阿睿加油加油！你要是錢賺不夠多怎麼跟小雯約會，而且小雯喜歡聽音樂會，票不便宜耶。」
　　「知道啦！幹許睿你指甲太長了掐進肉了！好痛！靠北喔快鬆手！」
　　「男人不要只會幹幹叫。很難看耶。」許睿故意加大力道，漂亮的水晶指甲又掐得更深。

　　聯誼是上學期的事情，他們幾個人唱了歌去夜店後來阿睿本來要送自己回家卻臨時變卦改成送小雯，隔天早上才從小雯家出發到學校，當天小雯缺課。

　　這之後阿睿成了移動熊貓送餐準時又快速接單量也高，雖然沒接過小雯的單但還是拚上了業績榜第一。這全靠許睿當時的鼓勵。沒錢的話怎麼跟小雯在一起，而且上次去玩夜店後不小心惹火小雯，要多賺點錢跟小雯賠罪才行。當然還有家裡的經濟要顧，後來阿睿偷偷瞞著許睿開始接消夜場，幾乎成了全職熊貓兼職學生。

　　睡眠不足加上搶快又是尖峰時段，沒出事是運氣好出事是正常。最近正逢選舉季節將至，道路整修的高峰期。附近道路維修因此車流量被導入阿睿常騎的主幹道上，爆滿的車流和不要命的外送員在車陣中衝鋒陷陣。結果意外發生了，兇手和被害者都是同個人的意外殺人。

　　許睿等這個結果已經等了半年，在阿睿想放棄時他在一旁積極打氣鼓舞，替他處理學業上的困境，因為是好朋友所以要幫忙；因為是好朋友，所以漠視罪行；因為是好朋友，親手送上路是禮節。

　　許睿打開LINE聯絡人他看著小雯的名字默默輸入訊息：
　　小雯抱歉打擾你，阿睿今天意外死了，你不用再怕了。

　　喪禮那天該穿甚麼，果然還是黑色素雅洋裝好，要默默流淚露出悲傷的神情不能太假。原本以為殺死阿睿會受到良心的譴責，後來發現完全沒這回事。反而是輕鬆，前所未有的輕鬆，一想到之後小雯不會步上媽媽的後塵許睿忍不住由衷笑了。

　　fin